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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夜,寂靜如水,不能入眠。索性起身披衣看唐詩宋詞。讀到王駕的《社日》:“鵝湖山下稻粱肥,豚柵雞棲對掩扉。桑柘影斜春社散,家家扶得醉人歸。”鵝湖山坐落於老家鉛山。老家帶著潮濕的煙火味,自夢裏涉水而來。

鄉愁像春天的雨,打濕了我的心情。於是,我踏上了老家的行程。老家鉛山縣位於江西省東北部,信江上遊。小城河口鎮在明清時是江西的四大名鎮之一,至今流傳著“買不完的漢口,裝不完的河口。”踩著咯吱咯吱的青石板,遊蕩於長而幽深的小巷。小城素有“九弄十三街”之稱,一條條狹小的巷子,戴望舒筆下丁香一樣的女子娉婷而過。九弄:嚴家弄、戴家弄、油簍弄、金家弄、五福弄、舊弄、新弄、石狗弄、小橋弄;十三街:一堡街、二堡街、三堡街、鄭家街、火爆街、旗杆街、棋盤街、工字街、一字街、半邊街、永慶街、天星街、新街。這些熟悉的名字,吟之,唇齒噙香,教人心旌神蕩。小時候,最喜歡跑去弄堂,聽屋簷下的阿婆阿公講桃花弄的緣由。桃花弄在永慶街與火爆街之間,傳說風流倜儻的乾隆皇帝有一次南巡到鉛山,皇帝走下碼頭,搖著扇子踱著步,走進小巷,就見溪畔一個素衣女子,邊唱著歌,邊在浣紗。女子聲音如絲竹,餘音繞梁不絕。容貌秀麗無比,像是三月的桃花開。乾隆上前:請問姑娘叫什麼名字?那女子含笑回答:小女子名叫桃花。乾隆鼓掌叫道:好一個桃花女子。後來,乾隆就封這條巷子叫“桃花弄”。我靜靜地走過一條條小巷,古老的小巷已有幾百年,散落的店鋪,散發著古舊的暗香。兩旁的民居房屋,簡單古樸。自有的一股原始的淳樸全部揉進客家人的亭臺樓榭之中。四合院由很多風火牆圍城,青磚高砌,碧瓦層疊,院中天井一方。青石柱圍成的朝門上方,多有“大夫第”、“威武第”之類墨跡遒勁的名字,有的朝門兩邊的牆面上雕刻著花鳥蟲魚的精致圖案。這一切都彰顯了當年大戶人家的顯赫家世。鉛山天傑地靈,素有”隔河二宰相,百裏三狀元,一門九進士“之稱譽。三分苔蘚,七分舊事。房屋的牆角鋪滿了綠色的苔蘚,仿若翡翠,綠得心裏暗暗地蒼茫。斑駁的門上扣著銅環,滴出了銅鏽,摸一把,似乎摸到了許多記憶。院落裏,隱約見到修長青翠的竹,那麼的安詳靜謐。小巷少了幾許塵埃,顯得格外地恬靜而安謐。如同河水一般的溫潤,湛藍瀅澈。

層樓綿延,臨水而建。水渠從窗下流淌,像是光陰打馬經過。青石板上,歲月的車輪碾過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車轍。我想象著一個個待字閨中的女子,在春日裏,在一處閑愁中,趴在窗戶上看落花隨流水而去。一根根木樁支撐起樓臺,有些木頭因為常年地洇在水裏,早已腐爛,憑空地支起了樓閣,也支起了少女們一簾簾草長鶯飛的幽夢。水渠繞牆蜿蜒,一座座青石拱橋橫跨在兩岸,為小城妝點出小橋流水人家的悠然神韻。橋面青石砌成,橋身雕刻著許多吉祥的圖案。河水碧綠清靈,涓涓流著,恰似小城女子的眼眸,回首百媚生。

千年流淌的信江河悠悠地吟唱著,恰似一條玉帶穿過小城。一水西來,千丈晴虹,十裏翠屏。煙波浩渺的江上氤氳著淡淡的霧氣,千帆過盡,往昔的繁華都落於塵土,再也看不到明清時“貨聚八閩川廣,語雜兩浙淮楊,舟楫夜泊,繞岸燈輝”之盛。只有在每一年的端午節那天看到江面上劃龍船,方能窺見當年的一斑。印象中,端午節的中午,家家戶戶接水,據說端午節的午時水能辟邪。洗了眼,眼睛清澈如水;洗了身體,一年健健康康不得病。接完了水,人們就會匆忙趕到碼頭。江面上一艘龍船早已搖著龍頭,耀武揚威的。鑼鼓敲得咚咚響,岸上的人山人海,摩肩擦踵。胡蘭成說在溫州,不知今夕是何年。而那個時刻,於我,於我們都是那個感覺,恍惚須臾間,又穿越到了從前。

沿著碼頭行走,碼頭上碑石中,字跡曆曆在目,時光,似乎都隱匿在每一個字體裏,那麼的荒涼與悵惘。江面上幾十條漁船鋪就了浮橋。我跳上浮橋,船晃悠悠地搖著,江水拍打著漁船,一聲比一聲響。有女子在浮橋上挎籃洗衣匆匆路過,也有老嫗蹲在船邊洗滌衣物,家長裏短地低頭說笑。每每到盛夏的季節,人們紛紛從家裏走出,來到浮橋,一躍跳入河中嬉水。小河瞬間異常沸騰。孩子們和女人在淺水區,他們打著水仗,水花濺落在船上。女人們悄聲說著不遠處誰家男人壯實。水聲,笑聲,唱歌聲,不絕於耳。等到夜靜的時候,男人們赤著背躲在漁船裏乘涼,女人們擔憂自家的漢子在野外受涼,打著手電筒叫著男人的名字。偶爾,也有婆婆提著燈籠,嘴裏不住地叫喚:某某回家了。那定是家裏的孩童白天玩瘋了,晚上婆婆來叫魂。遇上雨天,浮橋上多了一些或是披著雨衣,或是撐著雨傘的人們,他們都不說話,靜靜地垂釣,等著魚兒自願上鉤。

極目遠望,江對岸有數十戶人家,蒼翠的樹木掩蓋著房屋,有些像油畫。彼岸是鵝湖山,安靜而莊重的佇立在江水裏。湖光山色,掬水撈雲雲在水,一簾波蕩一層雲。一葉扁舟,青山,碧水,不知人在畫中遊抑或已成畫中人。辛棄疾的石雕像肅穆莊嚴地站著。

辛棄疾遭遇彈劾落職,英雄無用武之地的他選擇了田園生活。“眾裏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卻在燈火闌珊處。”辛棄疾輾轉流離,最後他找到了心中的那片桃花源。鵝湖山的瓢泉便是他的閑居。在這裏他寫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詞:《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》

枕簟溪堂冷欲秋,斷雲依水晚來收。紅蓮相倚渾如醉,白鳥無言定自愁。書咄咄,且休休,一丘一壑也風流。不知筋力衰多少,但覺新來懶上樓。玉樓春戲賦雲山何人半夜推山去?四面浮雲猜是汝。常時相對兩三峰,走遍溪頭無覓處。西風瞥起雲橫渡,忽見東南天一柱。老僧拍手笑相誇,且喜青山依舊住。

辛棄疾的詩詞一方面寫出了他報國無門,一方面也深切地表達了他對鉛山的熱愛。美麗的鉛山在他的心目中已然是他的第二個故鄉。朱熹遊覽了鉛山,情不自禁地寫下了《鉛山立春》:行盡風林雪輕,依然水溶山村。卻是春風有腳,今朝先到柴門。鉛山,一個站在時光兩岸的小城,自有的人文化與特定的地址位置,給她加冕了一道絢麗而浪漫的氣息。我行走於大街小巷,心底有著一種篤定和歡喜。

花落多少,夢裏夢外?

愛情如花似水 開一樹玉蕊瓊花 睡夢中的奔跑 平淡度日,如是安好 那些感傷如同烏雲,瞬間消散無蹤 聚集成一幅幅絕美的美女群芳圖 已過立秋不見秋 秋,風韻猶存,美麗依舊 祝她安好 滄桑、流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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